becoming

明陣，Labyrinth。

中譯「明陣」比「迷宮」好得多。因為明陣一點也不迷，是開平地上；不像用小樹叢砌出來的迷宮，叫人一邊行，一邊帶著進退為懼的忐忑。

雖說開平地上，但明陣特別的地方是它跟行者視線所形成的角度，再加上它的大小，讓人要看穿前面路線還是蠻不容易的。 事實上，行者慢慢便會察覺，其實要看穿前面的路，根本就是多餘的。

默想就在這一剎開始。

若以明陣比喻信徒的人生，人生也只得一個入口，一個出口。入口是生命開始的一刻，我們進入到這個人生八陣圖。迂迴曲折的路，就算再複雜，也只會通往一個終點。只要你一日還願前行，你就一定能到目的地。目的地在那裡？有的視明陣的正中為終站，有的視原來的起步點為結束點。正如我們是祂所造，最後也還是回到祂那裡。是本於祂，歸於祂。

正因如此，明陣所代表的不同於迷宮：是盼望，不是迷惘。

我執著半身長的walking stick開始。為減去平日生活的急速，每三步，就停下來，拿著手上的小棒，輕輕敲響地上的石頭三下：Jesus，speak，to me。

這樣的停頓，讓我看見不同的東西。有時眼見的是地上石頭的紋理，嫩綠青草和小螞蟻；有時，眼放遠點，我看到的是濃密的松林和遠遠的山巒。每一段路，若你留心，你會發現截然不同的事物。明陣雖圓，但人卻絕不是在裡頭團團轉。同一角度，視線的遠近和吸引也有不同。今次你看見樹木，下回向同樣的角度再望，看見的卻是樹上的小紅果，或是葉上的小白花。我開始想到，到底每天有多少的人與事，是我視而不見，或者白白的錯過了？

小小的石路突然帶我到了最近中央的旁圈。心想：「啊，要到了」。誰不知一個轉彎，又變得離中央越來越遠。是的，過去有多少次自以為達到了期待的目的地，成功在望，但一個急轉彎，天上的爸爸彷似向我開個玩笑，說：「還不是，慢慢來。」

於是，我學會了不再前望，反而留心四周的事物。這次，我行到最外的一圈，還要提醒自己：「不要緊，終站，也未必如我眼見的遠。」

明陣的幽默，彷如上主設計的人生。設若人生不是直線，而是好像陣內曲折迂迴的小路，那中站的遠近，就不可憑眼見。你以為最近的時候，可能正在最遠的一點；相反，眼見遙遙無期，一個小轉，終點就在你面前。

來到中間的小圈。圈內有小石砌成的小花。數一數，六塊小花瓣。

我逐個走上前去，輕輕敲響每片花瓣：Jesus，speak，to me。

沒有聲音。

Jesus，speak，to me。

還是沒有。

這時，我感覺頸後開始熱起來。地上身影的輪廓，也逐漸加深。抬頭看，日頭剛從雲端冒出來。

沒有聲音，只有熱和光。

SHINE。

SHINE？是甚麼意思？頓時腦裡起了十萬個可能。心知這大概只是糊亂幻想者居多，所以還是繼續行吧。於是按著原路，慢慢地行出去。

雖說原路，但這卻不是回頭路，每一個行明陣的人都會告訴你，出入雖是同路，人卻不再一樣。我進來的時候是帶著尋問的心情；出去，是帶著滿足的。

再沒有三步就停下來，但我仍然是慢慢地走。一些往事開始在心裡浮現：想起差不多二十年前我曾為令會寫過一首叫做SHINE的詩歌。想起外婆的安息禮拜那天，天上的日頭也好像這天的光和暖，還有那天環繞日頭的兩圈彩環。

我唱著那年寫的詩歌，有一句沒一句的，想起歌詞是來自腓立比書2:15-16

使你們無可指摘、誠實無偽、在這彎曲悖謬的世代、作上帝無瑕疵的兒女．你們 顯在這世代中、好像明光照耀、將生命的道表明出來、叫我在基督的日子、好誇我沒有空跑、也沒有徒勞。 

徐徐地走到了明陣的出口，也是它的入口。

離開前，回頭望望那中央小圈裡的圖案，

噢，那六瓣的小花，

看清楚一點，

不是小花，

原來，是個

明光照耀的

白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