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coming

the trail of a family becoming

孫牧:給青少年工作者

孫牧(孫寶玲)的「給青少年工作者」,實在是「貪口爽」的教會一個需要停下來的大Stop Sign。

期待著他的「三之三」。

(Updated, see below)
————————————————
給青少年工作者:三之一
孫寶玲

歷史在修正和建立中尋找自己。只有維持健康的平衡,歷史才不會以不同形式重複錯誤。

八十年代當筆者還在唸神學的日子,香港教會的青年工作逐漸離開「權威」、「單向式教導」、「抽離」的型態,轉到著重生活同行的模式。讀者應當知道,所謂的「權威」或「生活同在」,都不過是簡化的描述。在「權威、教導、抽離」的年代中,許多導師傳道是不折不扣的同行者;而「生活同行」的時代裡,強勢領導的也大不乏人。權威與同行、教導與同在,兩者其實並不互相排斥。

認識這點,我們不致於在新名詞和新浪潮中遺忘了瑰寶,迷失了自己。我說的是近年一些只著重詞彙潮流,不問究竟的風氣:

一.有同在(present body)冇識見(absent mind)
近年大家都講「最緊要presence!」「唔駛講咁多道理,至緊要聽佢呻、陪佢喊!」加上坊間熟悉的gag「講就天下無敵,做就有心無力」,正是紙上談兵,不能以身作則者最大的批判。

就信仰講,確實有許多言不能及的懸謎,在平常日子還可以侃侃而談,算是思考訓練,神學溫習;但一到現實處境,言說,特別是不經大腦的言說或答案,特別顯得乏力甚至可笑。苦難就是最經典例子。在殯儀館裡,傷痛者不是要聽苦難的神學。是的,人的同在比乏力但誇張的言說來得真實和有力。

然而,真的不需要別的,只有同在同行就夠了嗎?所謂的生活同行,是否等於「陪通頂」?以上文為例,如果傷痛者在這個時候說他也要死,他需要的不單只是一個軀體的同行。你的回應,無論是否訴諸聲波語音的言說,都必須要是一個具識見的同在(a presence with a mind)。

外展社工的「同在」,以專業的訓練、反應、知識和判斷作基礎。在夜裡陪伴邊青,他們知道方向和界限在那裡,何時介入,何時叫停。我的問題是,在今日教會裡,負責青少年工作的,是否具備相應的信仰和聖經的識見(biblical literacy),甚至普通常識(common sense)?我沒有調查,但就教會講求人數轉數,不求質素的氛圍下,我擔心青少年工作者或導師們並沒有足夠的信仰識見。而教會近年就種種「運動」趨之若騖的風氣,我擔心「不幸言中」的可能性甚大。

給青少年工作者:三之二
孫寶玲

二.空洞(empty)的充權(empowering)
充權是另一個近年熱得可以的詞彙,後現代思想裡的一種意識型態,是讓無能者/邊緣者得回被奪去或未曾賦予的權力。充權的意念如何在政治社會結構裡演繹或實踐並不是我的關注所在。我的關注是,一向喜歡將語言自外往內移植的教會,有沒有仔細思量言彙背後的含意,或為詞彙所投射的處境作準備。

充權假設了剝削、欺凌和不平等,這是政治學和社會學討論充權的前設。根據這個理解,充權之必須,由於教會存在剝削、欺凌和不平等的現象。按照這個邏輯,充權就是要將權力回歸被剝削者手中。

教會是否充滿了剝削、欺凌和不平等?在教會生活了三十多年,我當然不會天真地說教會人人平等,光明磊落。讀了二十多年神學和聖經,我更知道教會歷史的確由殉道者的血所寫的,不過這些殉道者並不必然是教外人所殺害。

雖然如此,基於聖經和神學的原因,我對充權一詞及其蘊含的意識還是很有保留。在聖經裡,「權」只有一個所屬詞,那就是三一上帝。「權」從來不屬於任何人或群體;沒有人可以擁有,也不能分派。若以「權」為主題討論,聖經的重點也在於演繹「基督」、「十架」、「復活」、「聖靈」等核心。所以,在聖經裡,「權」多數出現先崇拜上帝、頌讚基督、稱頌聖靈崇拜處境裡。「權」,從來都不屬於人。

講充權的同道,有沒有仔細想過其中的分別?

就算經過思考和修正後的「充權」吧;為年青人充權是將權力下放,讓青少年人因而建立信心。問題還是一樣,在所謂「充權」的同時甚至之前,有沒有「充識」?年青人得到權力策劃、工作或創作之前,有沒有聖經信仰識見的培育?青少年一腔熱誠地嘗試的過程中,有沒有具識見的估評和調教,抑或只成為事工點綴,數字的表述?試想教會或傳道人將崇拜交予青少年人「大搞」,卻未曾培育青少年認識自己宗派禮儀和崇拜神學,他們如何能設計帶領有質素的崇拜?如何面對不同意見,甚至批評聲音?

青少年總是一腔熱血,充滿憧憬和想像,帶領他們的可有看見他們潛能(potential)的同時,也認識其嫩弱(vulnerable)?在鼓勵他們嘗試的同時,有否陪同他們思考為甚麼要嘗試?

我說空洞的充權,就是這個意思。

看著香港教會近年的口號和熱潮,我倒抽口涼氣。一浪接一浪的運動,一個又一個的詞彙,心理學、社會學、電視劇、流行歌、電影,成為描述介定我們的語言。我不以為教會應該自絕於社會和文化,但教會將要為不問究竟的拿來主義付上高昂的代價。

給青少年工作者:三之三
孫寶玲

三.沒有智慧(prudence/phronesis)的技巧(technique)
知識工具化是現代社會的問題,西方學界已在上世紀中期察覺。理應更警覺的教會,卻遲緩得叫人憂心。將商業管理的概念應用在宗教教育,以致教會行政,早於上世紀七十年代在美國出現。企業管理、市場主導、強調效益、顧客為上等策略,近年成為強調增長的教會「聖經」。自此,教會的言說(discourse)不是神學(theology),也不是人觀(anthropology),是數字(numerology)。教會變成有待上市的機構多於基督的身體。

本來,知識有實用性質本不為奇,但忽視知識背後的價值和世界觀,效果是本末倒置。如果使用知識/工具者沒有自知自明,就應用的處境或對象又一無所知,工具絕對化更是必然的惡果。沒有十架,沒有聖道,沒有團契,沒有僕人,教會由數字和策略界定。信仰盤點化(inventory)和技巧正扼殺今日的教會。教會追求的,是一張保證教會增長的盤點清單,一堆技巧:傳福音、小組動力、性格測驗、種種形式的活動。

必須強調,我不抗拒技巧方法,只惋惜不求甚解、順手拈來的採用,更反對將之絕對化。

將信仰約化成為幾點,再將之視為傳福音的上方寶劍。那與你談道後不能接受你的方法所演繹的信仰,是否就必定要下地獄?(《三福》第一個問題是,如果你今日死去,你有握上天堂沒有?)又或者說,另一位在身旁的基督徒,對你所講的不完全同意,他就是異端?只有方法沒有智慧的信仰,能給青少年人甚麼教育?

近年不同形式的心理測驗和性格分析,通過流行書藉、刊物,甚至短期課程廣為流傳。我不懷疑心理學的貢獻,但非常懷疑沒有經過嚴格訓練和評核(或只修過一兩科),如何可以將這些方法應用在心智和性格尚待建立的青少年人身上。心理輔導員經過多年訓練、學習、運用才能使用的工具,今日在教會的聚會中普遍得叫人擔心。「我係幾號仔,你係幾號仔,最夾啦。」「我係幾號仔,佢係幾號仔,實冇計傾。」「我係ENJS,係咁架啦。」「佢係XXXX,唔怪之得啦!」

性格分析無疑有助於了解不同特性和強弱;如果讓工具成為塑造人的養料,生命被這些型格困囿,繞過了信仰的土壤和生命的奧秘與空間,對有待探索發展、尚待雕塑成長的青少年人絕對不是福氣。

後記
也許我杞人憂天,但在這些年間,覺得教會像社會般朝三暮四。教會的言說由「課題」(issue)和潮流所充斥。從教會的講台、基督教的出版,公開的講座,我愈來愈覺得上帝的話語被擱置一旁。原諒我狂妄,許多宣講者或言說者連聖經也未曾好好查考,書也沒有好好讀一本,連問題也沒有細想便走上講台,隨便找一兩個例證笑話胡謅,不然就是按自己的屬靈經歷或教會策略演繹一番……一篇原為青少年工作者寫的,竟然detour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慚愧了。

Tags:
Filed by edmund at 11.07 am under Faith |

2 Comments

  1. Vincent

    That article gave me some good thought on what I am working on, also it remind me GOD (GOD’s word) is the ultimate authority and the core value of my teaching and devotion.

    Do you think having people work in the “not-right” way is better to have “no one” working in the field? Just some thought after the article

  2. Asking that question is like asking “Is having not-so-good Christians better than having no Christian?” It is hypothetical (we can’t correct everyone, and we can’t prohibit anyone) and no matter what the answer is, it will yield no help at all to the present situation.

    What we should ask is “what can I do in order not to be one of those mentioned”?

Reply to “孫牧:給青少年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