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蓮:時代論——華人教會的釋經(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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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論的定義與特色
時代論(dispensationalism)是一個以神的恩典為中心主題的釋經系統。時代(dispensation)一詞是指「神計劃中,一個明顯可區分的管治體系。」時代論者將聖經劃分為二至七個不等的時代(大部份為七個),指出神在每個時代有不同的管治特點,人在不同的時代要接受不同的職任和託付,並要在每個時代以信心回應神的啟示。他們的解經基本原則是:(一)按字面意義詮釋,而非靈意或寓意化解經,但不會忽略語言的象徵意義(figurative);及(二)保持以色列人與教會之區別,相信上帝對以色列民與教會有不同的目標救贖方法。
著名的聖經學者司可福(C. I. Scofield, 1843-1921)便認為,神在不同的時代改變了對人類或部份人類的拯救方法,而轉變是基於罪和人的責任。每個時代都可視為神向人施行一新的試驗;而每個時代都是以審判結束──表明了人在每個時代都全然失敗。司可福將神從創世至末世作如下劃分:
- 無罪時代(從創世至逐出伊甸園);
- 良知時代(從伊甸園至洪水);
- 人治時代(從挪亞至亞伯拉罕);
- 應許時代(從亞伯拉罕至摩西);
- 律法時代(從摩西至基督);
- 恩典時代(從基督死至信徒被提);
- 基督掌權時代(千禧年國度基督掌權)。
時代論與華人教會
隨著來華傳教士的推介,並成寄歸將《司可福聖經函授課程》翻譯成中文版,時代論在二十年代開始在中國風行,甚為普及。其中最吸引華人教會之處,是時代論對啟示錄二至三章的詮釋:七所教會代表了二千年的教會歷史的七個時代,上帝對這七個時代教會各有不同的要求和評語,抑且全卷聖經都是為了配合解釋這七個時代的異同等論說。時代論對聖經解釋的全面性及一致性,加之其千禧年前派末世觀,與其時中國內憂外患、社會腐敗、民不聊生的時局十分吻合,叫聽者無不驚訝佩服。
根據于力工的記述,二十世紀上半葉的華人基要派牧者與信徒,大都是時代論者。否則便會被視為「新派」,因為新派人士不相信時代論的「千禧年論說」。亦因此,即或不少華人牧者對時代論並不掌握箇中的釋經原則與他們所熱愛的靈意解經大為不同,但他們都自稱為「時代論者」,以免被錯誤標籤。
隨著社會的改善,並釋經學推陳出新地多樣化發展,時代論至七十年代中期才漸漸地從壟斷的寶座退下來。
(系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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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省:
讓我以《當代神學辭典》中,「時代論」一題來作「思省」的參考,特別留意「評估」的部份:
Dispensational Theology 時代論神學
被指作新約「時代」一詞的,是希臘文的oikonomia,共用過二十次之多,都是指一家之內的管理、控制、服事、計畫等等。從神一方面而言,那是指神對這世界(是祂的「家」)的計畫和時候(弗一10,三2;西一25);從人一方面而言,則是指他的受託和責任。
1.發展史
早 期教父即有論到神對世界的計畫,特土良為反對黑摩格林對物界的了解,而指出神對世界百物不同層次的關係。但成為神學界一個獨立題目來討論的,最早始於十八 世紀的作家,如柏累(P. Poriet)、愛德華滋(J. Edwards)及華滋(I. Watts, 1674∼1748)。到了十九世紀中葉,達祕(Darby)把時代論(dispensationalism)變成解經和講道的主題模式。司可福 (Cyrus Ingerson Scofield, 1843∼1921)更透過《司可福聖經》(Scofield Reference Bible, Oxford,1909第一版),把時代論與聖經本身結合起來。使時代論成一神學體系的,是美國達拉斯神學院(Dallas Theological Seminary)的創辦人、院長兼神學教授卓化(Lewis Sperry Chafer, 1871∼1952)的功勞。今天華人教會不少是相信時代論的,這種現象除了透過達祕的弟兄會宣教士,《司可福聖經》及函授課程、書刊,及司可福成立的 「中美洲宣教差會」(Central America Mission)推動下,最主要的助力還是由於歷年不少華人教牧是在達拉斯神學院受訓,特別是早期較具影響力的華約翰(J.F. Walvoord),及潘特哥斯(J. Dwight Pentecost)的門下,他們學成後,不少在神學院擔任教書或牧會工作;時代論就這樣傳揚在華人教會。
2.教義
時代 論者認為,神對世界有一完整的計畫,按部就班地實現在不同的時代中。神的計畫不會受挫,且已經顯明在聖經中。誰能把聖經事件歸類於相符的計畫及時代來解 釋,他就能按著正意分解神的道,了解神的心意;不然,他就是謬解神的道(Chafer, Systematic Theology, vol. I, 1947 , p. xi ;可能是這緣故,卓化的系統神學基本上是聖經經文的分類和解釋,與他之前和之後的系統神學不大一樣)。因此時代論最大的特色,就是要給聖經事件劃分所屬的 時代,然後又按他們界定的時代目標與意義,來解釋聖經,雖然他們對怎樣界定沒有一致的意見。
他們不僅認為神對每一時代有不同的計畫,成就 此計畫的方法不一樣,連把這一切啟示出來的途徑也是不同的;另一方面,因為神在每一時代有不同的目標要成就,人要明白神的計畫和旨意,就一定要知道神為不 同時代定下的目標和成就的方法,好能配合上去;這就是解釋聖經的正確目標與途徑。
3.時代的劃分
時代論者對時代的劃分, 可分簡與繁兩套。簡單的是把人類歷史分成三大時代︰即過去的律法時代(如︰弗三5;西一26)、現在的恩典時代(如︰羅十二2;加一4),和將來的國度或 天國時代(如︰弗二7;來六5)。這個簡法劃分,對他們解釋歷史與天國,有極重要的關係,下面再加以討論。
較繁的也是較普遍的版本,是把自有人類歷史以來,到耶穌再來建立新天新地為止,共分作七大時代︰
1. 無罪時代──從亞當到墮落前;2.良知時代──從亞當到挪亞;3.人治時代──從挪亞到亞伯拉罕蒙召;4.應許時代──從亞伯拉罕蒙召到西乃山頒下律法; 5.律法時代──從西乃山到加略山;6.恩典時代──從耶穌的死到祂的再來;7.國度時代──從基督再來,七年大災難,到新天新地降臨的時候。
整個時代的劃分最重要的關鍵是︰這個恩典時代在什麼時候完結,好引入基督再來的新時代。這是時代論者最關心的地方。
在 解釋聖經的問題上,不少學者已提出他們偏頗的地方(參︰艾禮斯著,《豫言與教會》,任以撒譯,16∼53頁;黃彼得著,《基督教的末世論》,53∼84 頁)。他們有兩個奇怪的傾向︰對於比較富象徵意味的末世論經文(Eschatological text),如先知書中的以西結書、以賽亞書和新約的啟示錄;他們堅持直解法,即按字面的意思來解,包括新耶路撒冷的「黃金街,碧玉城」(啟二十一 10∼20)。對於比較寫實的歷史及記述體,他們又認為經文背後,具有豐富的表記(Symbolic)意義,包括會幕、聖器皿的尺寸大小,以及舊約不大為 人知的人物,如基土拉、西坡拉等,他們認為這些經文都是預表新約的人物或教義。至於什麼時候應用什麼釋經法,他們就沒有嚴格規定。換句話說,解釋法不是從 釋經學得指引,只看哪一種方法最能達到解釋者想表達的神學來決定。
4.時代論對歷史與他世的論點
時代論者 最關心的,是分辨時代的先兆,好指出基督再來,結束歷史、開展國度的訊號。前面說時代論對歷史的分法,有簡繁兩套,而繁者是把歷史分作七時代。他們的主力 是放在最後兩個時代︰恩典時代與國度時代。恩典時代是過渡性的,也是隨時會完結,展開永恆的國度時代。他們的責任就是向人指出基督再臨前的先兆,表明過渡 時代將要過去,應把握時機悔改歸神。
聖經指出國度降臨之前,必有獸、假先知和敵基 督出現。在過去一百年,每當地上有殘暴的獨裁者出現,他們就運用複雜的數學,來指出此人即啟示錄預言的獸,其代數數值正是「666」;希特勒、墨索里尼是 兩個較出名的例子。獸既出現,表明基督立刻就要再來。當然,「代表」獸的人物過去了,基督還沒有來,他們更把注意力改投在較模糊的「末世先兆」的臆測上, 下列二書是個中佼佼者︰何凌西著,《曲終人散》;約翰.華爾窩著,《哈米吉多頓大戰》(Armageddon, Old and the Middle East Crisis,種籽)。此類書籍極受歡迎,部分原因是作者把許多深為人識的現代人物、事件、發展和趨勢,賦與主再來的密碼,給人一種疑幻疑真的感覺。
再 者,時代論對時代簡化的劃分,是過去、現在與將來。若嚴格地說,其實只有兩個,即過去與將來。「過去」是屬歷史的;「將來」是屬他世的;「現在」不見了, 它若不是被過去吸入溶化了,成為證明預言必能應驗,就是把現在撥歸將來,現在成為將來美事或惡事的影兒,它本身沒有自己的位置和今世意義。
5.評估
通常時代論者都是比較認真的基督徒,他們相信亦勤讀聖經,關心神的國度,亦熱切遵行大使命;在歷史上曾推動讀聖經運動、宣教運動、擴堂建堂的行動,和推廣平信徒神學訓練;這些對教會正面的貢獻,是毌庸置疑的。
作為一神學體系,它的弱點亦不能忽視。讓我們只提兩點,且以1989年六四事件作例說明。
1.歷史觀。
時 代論的歷史觀有它吸引人的地方,就是簡單易明,井然有序。整個歷史分成今世與來世。今世是伏在惡者手下,其上一切無論是文化或社會制度,均已無法救贖,因 此信徒最實際的態度,就是傳福音。人類的希望在來世,只有神才能使天國降臨,那時就不再有痛苦、眼淚和死亡,那時現今一切制度與秩序,均要成為過去。
這 種簡單二元式劃分,歷來都是深受歡迎的,尤其是在黑暗彌漫的痛苦時代。這種歷史觀最早見於兩約間,猶太人屈服於強大政權統治之下,反映在兩約間的啟示文 學,大盛於主前200∼主後100年(參楊牧谷著,《基督書簡──啟示錄與七教會書信》,一∼三章)。二十世紀則流行於大戰遺留下來的悲慘世界。
1989 年中國北京發生六四慘劇後,香港、台灣的保守教會再度流行時代論對預言的解釋,其模式與60年代相若。假如60年代和90年代的社會情況完全改變了,惟獨 時代論對歷史、神學及釋經原則完全沒有改變,那麼叫它再度復甦的,就是社會的原因──必是因為它能為飽受驚嚇的人,提供一套合用的釋經模式,以致人能藉著 它渾忘現世種種驚嚇,寄情來世的安慰。
2.解釋系統。
對大多數人來說,信仰就是一種解釋系統,共有兩種。第一種是 透過解釋,昨日不愉快的經驗,可以變成明日的期望,叫人能忍受和超越今日種種焦慮。第二種是基於基督教獨特的創造神學,肯定世界的種種,包括其上的善與 惡,並因為神的主權、祂對歷史的掌握,和呼召人與祂同工,故此敢於與神一起介入世界,一起奮鬥。時代論的解釋系統,明顯是屬第一種。
六四事件之後,時代論者把60年代的模式再搬出來,它對聖經、歷史,以至社會事件的解釋,都是不大要求人有什麼代價,就可以再度把破裂的信仰系統(惡人當道,義人遭殃)再度建立起來,使沒有意義的變得「有意義」,故此自然就受歡迎了。
罪 惡為什麼橫行?義人為什麼遭難?因為基督再來之前,民要攻打民,國要攻打國;為什麼惡人得勢?因為現今是邪惡的世代。教會對社會國事應採取什麼態度?社會 及國家是全然敗壞,要公義得伸,今世是沒指望的,只有基督再來,公義的政權才能成為事實;因此基督徒要救國,就以福音救國,其他都是枝節的問題。
換句話說,每個人生困局皆有完滿的解答,每個現實的難題,皆可在「神的計畫」內找到它的位置。基督徒一切的問題,皆出在不認識神奧妙的旨意,認識了就不再有困難;因此解決困難之道,不在乎掙扎,也不在乎做什麼,只在乎認識。這樣的解釋系統,必造成一個抽離、退縮的基督徒。
參考書目
艾禮斯著,《豫言與教會》,任以撒譯,香港,1956;
楊牧谷著,《基督書簡──啟示錄的七教會書信》,校園,1990;
黃彼得著,《基督教的末世論》,東南亞聖道神學院,1988;
L. S. Chafer, Systematic Theology, 8 vols.(Texas, 1947) ;
C. I. Crenshaw and G. Grover E. III, Dispensationalism Today, Yesterday, and Tomorrow(Memphis, 1987) ;
J. N. Darby , The Hope of the Church(London, n. d.);
A. H. Ehlert, ‘A Bibliography of Dispensationalism’各處,BS(1944∼6) ;
D. P. Fuller, The Hermeneutics of Dispensationalism(沒有出版之論文,Northern Baptist Theological Seminary, 1957) ;
G. L. Murry, Millennial Studies(Mich., 1948) ;
J. D. Pentecost, The Things to Come(Mich., 1958);
John Walvoord, The Millennial Kingdom(Ohio, 1959).
H.H.R./楊牧谷